这个夏天才开始没多久,天气已经燏热得要命,商场、写字楼的冷气越开越冷,排出的废气、热气,让室外的空气越发闷热,走在路上,常常觉得不能呼吸。闪身进入一家冰室,坐下叫杯红豆冰,边喝边重新凝固已经接近融化的身体。
香港的一些老区,常见到这样的小店,本地人叫它们“冰室”,是不是听起来就有凉丝丝的感觉?早上7、8点钟,冰室里已经坐满了,但并不吵闹,帮衬的通常是住在附近的街坊,他们会叫肉丁公仔面(方便面)、雪菜肉丝米粉等粉面,或者只是简单的三文治、菠萝油餐包,然后呷一杯咖啡,或者奶茶,摊开新鲜出炉的报纸,也可能是免费报纸(香港有几家,比如《am73o》、《晴报》、《头条日报》等),一边打发盘中餐,一边消费是日新闻。
冰室人多,但是不算吵闹,客人偶尔和伙计聊两句,话题也离不开家常,比如六合彩、政商名人的八卦。下午的冰室更可爱一点,客人也放佛换了一波----早餐在冰室解决的,通常是男人,而且大多不再年轻.
但到了下午,年轻人和女人明显增多了。坐在我旁边的,就有两个中年的女士,一个点了一只“奶油脆脆猪”(就是把圆形的法包从中间切开,焗烤过之后,涂抹炼乳)和一杯冻鸳鸯(咖啡混合奶茶)。另一个,则比较轻盈,是鸡翼沙拉配红豆冰,两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,尽管眉头尚未完全舒展,但与入门时明显带着疲惫的面孔相比,心情确实好了不少。
正说着,一个西装革履的上班族男士伴随着一股热浪而来,他入座后,松松领口,点了番茄牛肉米粉和一杯冻柠檬茶,而坐在他旁边“搭台”(拼桌),一副地盘工人打扮的男子,则点了老实兼大份的炸猪排饭,他匆匆扒饭入口,眼睛则抓紧盯着看手机视频。
早期的冰室只提供很少选择的食物,包括冷热饮、雪糕及面包等小吃,60、70年代在香港香港盛行,更被认为是茶餐厅的前身。早期冰室的菜单非常简约,之所以不说简单,就是因为内藏玄机,好像杏仁奶糊、莲子蛋茶、凤梨奶糊等等。到了80年代,茶餐厅还是风行,冰室为了适应竞争,才开始加入鱼蛋粉面、炒粉面饭等,以吸引更多客源。
现时由于舖租昂贵,冰室已经开少见少,冰室开张早,关张也早。在冰室里,几乎可以看到各阶层的市民,也有不少在饮食杂志写专栏的写手,以推荐售卖正宗本地食物的冰室而出名,因为在这里,人们可以找到所谓的“集体回忆”,儿时的吃食,那些最不起眼可是却好吃的自家制奶酱多士和菠萝包。
读书时,曾拜读梁文道、刘细良、蔡子强、叶辉等人写的有关本土饮食的作品,大家念念不忘的,可能是镛记的烧鹅、陆羽茶室的虾饺、莲香楼的八宝鸭……但是现在,出没在上述名店的本地人越来越少,越来越多的本地人,开始寻找那些还没有被游客攻占的“街坊小店”,哪怕只是喝一杯奶茶。
食物,是当地人的身份认同,一家经营几十年的小店因为难以承受贵租而忍痛结业,足以引起传媒竞相报道,市民争先恐后地排队,看它最后一眼,以上种种,皆是出于担心本土文化的流失——在香港这样一座国际都会,生活得节奏太快,人们必须抓住一点不会改变的东西,才会有安全感。
另一边厢,香港的食物在内地越来越受欢迎,这从北京、上海、天津等城市近年来逐渐兴起的港式茶餐厅、甜品店、港式火锅等等就能看出。或者也可以这麽说,香港地产商,比如和黄集团、太古、新鸿基地产等在不同城市疯抢地,并引入满记甜品、许留山甜品等,早两年,北京的来福士广场等,更引进了香港本地的太兴这样的贵价茶餐厅进驻,好不好吃朱确没有验证,与香港本土的相似度也自然无从得知,但是从辗转于两岸三地的朋友口中,也得知本土化(localization)以后的食物,总是差三分神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