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廼强
来到今天,钟氏民调不再只是个别学者的个人操守或学术水平问题,而进一步折射出香港社会的荒诞。我也只好不厌其烦,连续第三次评论这个议题。
对钟庭耀的批评,多年以来一直不断,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。随着今年二月份陈庄勤《沉默的螺旋》的发表,对钟庭耀的质疑更为频繁,但这些论点许多时有些太技术性,一般人没有兴趣,也没有能力理解,另一些则阴谋论气息太重,徒惹人反感。本月初,网站“港人讲地”的《解开特首民望“不合格”之谜》和之后张志刚的跟进,把讨论聚焦在50分是否“合格”以及“平均分”是否合理两点,反而有助一般市民理解问题。在传播学观点来讲,“港人讲地”和张志刚的策略非常成功,我也是在较后这个阶段,才比较关心双方论点。
挺钟“学者” 自欺欺人编谎言
看过这一轮的笔战文章以后,我不禁纳闷:这就叫“公共讨论”?反驳“港人讲地”和张志刚的文章,不是百般侮辱,就是诛心之论,总之就没有就关键的观点作切磋。
社会上似乎有这样的信念:民主是绝对正确的,争取民主的人也因此绝对正确。另一个没那么粗疏,而更现实主义一点的版本,则会认为民主是绝对正确的,因此争取民主的人即使不正确,我们也要绝对地拥护他。这两种信念同出一辙,在行为的外表上很难分辨。在高登讨论区上看到这样的留言,批评“张志刚系文盲定系痴向左走向右走线!钟庭耀讲左万九几次,50分并不是合格或不合格,只系中间数啰”,就是这种信念的最佳表现:钟庭耀是“民主的朋友”,反正他讲的我们都相信了。
高登讨论区良莠不齐,但?虎藏龙,间中让人有惊喜。让人失望的,却是我们主流媒体评论员的“高登化”。
我特别留意到两篇文章,一篇是关焯照、周文林和雷照盛撰文,刊登在《苹果日报》的“民调小学鸡”,另一篇是练乙铮在《信报》发表的“打棍无效:网小子放倒‘巨人’张志刚”。这几个都是“经济学家”,按道理说统计分析应该是他们的强项。
不是吗?“民调小学鸡”的作者在文章强调自己“从事计量经济研究,对统计方法颇有认识”,因此觉得自己“有责任去仔细分析这份数据,以解释疑团”。文章多次强调张志刚等把50分视为合格,是犯了“非常初级的统计错误”,因为“根据问题的措辞,50分只是代表‘一半半’,没有任何暗示这是一个合格的最低门槛”。有趣的是,“民调小学鸡”的三位作者都来自冠域商业及经济研究中心,这个机构以这样的态度热心公共事务,是我们的灾难。
练氏杂论 可笑可悲又可怜
练乙铮文章的论点和“民调小学鸡”差不多,强调的仍然是“港大民研计划已再三声明,‘50分’与‘合格’完全无关,指的是态度上的中立”。
关焯照和练乙铮等,也算是我们的高级知识分子了吧,但他们思考问题时最基本的态度仍然是党同伐异。港大民研已经“声明”了,所以这就是真的了。说到最后,就是一个“信”字。
本栏分别于3月21日和24日的文章中,证明钟庭耀曾经在港大民研报告中白纸黑字表示50分是“合格分数”,而过去20年来报章对港大民研的引用,惯例上亦把50分解读为合格,钟庭耀从来默许。张志刚在25日于《明报》发表“请钟庭耀回应 请关焯照澄清”,观点和我一致,但他进一步找到大量剪报材料,显示过去十年钟庭耀曾多次直接对传媒表示50分是合格分数。
回头看看《852邮报》在3月20日发布“即时关注 | 张志刚指控曾称‘50分’为合格 钟庭耀近年未见此说法”,内文表示“本报翻查近五年的报章,从未发现钟庭耀有说过50分是‘合格’”,这个“近年”和“近五年”,真是可圈可点。游清源不愧是《信报》科班出身,只会误导,不会造假。
我们追求民主,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相信它有自我修正、自我完善的功能。奇怪的是,在香港的公共辩论中,有时候却似乎看不到大众雪亮眼睛,和真理越辩越明的趋势。在一个不求真的社会里面,民主仍然能带来它所承诺的好处吗?
公民社会 骗子竟自称圣人
很多人自然会说正是因为现在还没有民主,所以才有这种种乱象。当市民真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,他们自然会更小心和挑剔。只不过,如果在“民主斗士”也不讲道理和原则,只会“斗垮”建制,市民难以相信他们于取得公权之后便会自动洗心革面。
王绍光教授对公民社会的批评,在当下显得特别有洞见。他指出把公民社会“看作一块净土,与污泥浊水的国家相对立,似乎好事都是公民社会干的,坏事都是国家干的”,是个“虚妄的假设”。“现实中的公民社会绝不是一个同质的实体,它也绝不是一个牧歌乐园。恰恰相反,公民社会中有贫民窟与花园别墅,有血与泪,有剑与火。把它描绘成宁静、和平的去处,不是出于无知便是出于欺骗”。
口称支持民主的人,有圣人,也有骗子。一个成熟的公民社会,首先要学会虚心承认错误。这里,我们的最高学府要带个头,正一下学风。